当方淮冲进大厅的时候，他怀里的人已经把他的西装都用冷汗浸湿了。
“血压太低！急性胃穿孔！”
护士迅速掀开她衣领进行检查。
“家属马上去办理入院手续！必须立刻手术！”
谢笙晓仰躺在担架上，呼吸微弱。
“你走……”
话没说完，手指无力滑落，整个人陷入昏迷。
“谢笙晓！”
方淮大声喊她名字，伸手想抓住她的手，却被冲过来的医生用力推开。
“先生请让开！抢救正在进行！”
医生语气急促，护士迅速关闭手术室门，红灯亮起，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他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走廊来回走动。
三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门缓缓打开。
“家属？”
医生摘下了口罩，递过手中的化验单。
“你看看这些数据！”
“血红蛋白80，白蛋白只有27，维生素D为零！”
医生语气沉重，手指用力敲了敲化验单上的数值。
“我从医这么多年，真的不敢相信，现在还有年轻人这么营养不良！”
方淮接过化验单，目光扫过那一排排标注异常的指标。
怎么会？
她当年是谢家大小姐，出入都有专人照料。
体检报告年年优异，从未有过重大疾病，身体素质一向良好。
就算后来谢家败落，背负债务，她也嫁给了叶轩，生活不该窘迫到这种地步。
叶轩一直是她心里放不下的那个人。
即便后来两人分开，也不该变成现在这样生疏的陌生人。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会所谢笙晓明明身体极度不适却强撑着的模样。
这几年，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好管管她。”
医生语气软了些。
“再这么折腾下去，身体迟早垮掉，肝功能已经受损，胃也有问题，长期睡眠不足，营养不良，再这样下去，不是小病能治好的。”
病房里，方淮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笙晓熟睡的脸。
他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脸，凉得像冰。
指尖触到她颧骨时，发现她瘦得几乎只剩骨头。
六年了，两千多个日夜。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想起她。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恨透了她，总以为时间能把恨意冲淡。
可现在发现，恨从未消失，只是被埋得太深。
深到他自己都忘了，里面还藏着别的东西。
恨她背弃誓言，嫁给他人，把他拉黑，杳无音信。
可现在，看到她病成这样，心里全是说不出的疼。
他的手指不自觉滑过她的唇，指腹碰到她嘴角的细纹。
那里有一道极淡的伤疤，是当年骑车摔的。
他记得那天他背着她去医院，她一路都在笑。
方淮俯身靠了过去，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
他心跳加速，离得更近，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刻，猛地停住。
他在发什么疯？
这张嘴，他曾吻过千百遍。
想起六年前又甜又疯的日子，理智一下子碎了。
他轻轻贴上了那苍白的唇，触感干涩冰凉，却让他浑身发颤。
那一瞬的熟悉感，让他差点陷进去，差一点就想把她叫醒，问她到底为什么。
突然，手机铃声划破了安静。
方淮猛地坐直身子，心跳剧烈。
屏幕上的名字清晰浮现：彭世安。
来电显示旁边还有未接记录。
他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按下了挂断键。
可当他输入印象中谢笙晓的手机密码时，他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密码错误！
难道她已经换掉了密码？
他又试着输了她过去常使用的几串数字组合。
有她的生日、他的生日，还有他们第一次相见的特殊日子。
每一次，手机屏幕都亮起刺眼的警告文字。
“呵……”
方淮发出一声轻笑，随即把手机狠狠地摔回了床头柜上。
六年过去了，她早已将所有与他相关的事物清理得一干二净。
然而，他还是重新坐回了陪护椅上，守护了她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谢笙晓的眼皮缓缓地睁开。
她的视线还有点模糊不清，但窗边那个高大的身影，却让她内心猛地一震。
方淮此时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一束花。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使得他的身影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一幕，竟然与六年前的情景完美地重合了。
那时候，她不顾一切地追逐着他。
结果在雨中与他大吵了一架，最终淋雨导致了高烧。
当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鲜花。
他站在窗前细致地摆弄着那束向日葵，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醒了？”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将她从恍惚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方淮缓缓地转过身来，手中依然紧紧地攥着向日葵。
看到她目光紧盯着那朵花，他心里突然一紧，感到有些心虚。
随手把花插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嘴里解释道：
“送餐的阿姨非要给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她说这是剩下的，卖不出去了。”
昨晚那句“只是旧识”的话语此刻又清晰地在谢笙晓耳边回响起来。
她紧紧咬着嘴唇，慢慢地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昨晚真是麻烦你了，药费我会转账给你的。”
方淮正在打开保温饭盒的手突然间停住了。
他的眼中闪过怒意。
“既然你如此客气，那么这顿饭的钱你也一起算了吧。”
谢笙晓看着饭盒上那个熟悉的标志，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她努力压住心里的窘迫感，抬起了自己苍白的脸。
“我手头暂时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分几次付给你？”
说完后又害怕他会直接拒绝，她赶紧又加了一句。
“我不会拖太久的，只要一有钱我就会还给你的。”
方淮胸口一股火气直往上冲，抓起外套就快步往外走。
“随你的便。”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他重重地摔上了。
病房内顿时变得一片安静。
谢笙晓望着那扇门，死死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打开饭盒，一股浓郁的松露香气立刻飘了出来，带着熟悉的温度。
是‘秋御’的招牌粥，他们以前每周都去吃的那一家老店。
店门口总是排着长队。
老板记得他们的口味，每次都会多加一勺松露油。
她还记得那人笑着说下次早点来。
别等关门了，可现在再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