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小弟!“
苏熳一把攥住两个孩子的胳膊,指腹触到他们腕间突起的骨头时心头一颤。
八岁的孩子瘦得像六岁,六岁的像四岁!
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看来,她得改善家里伙食!
堂屋里,传来陈向明撕心裂肺的哭嚎:“野哥啊——“
那声音像钝刀割着苏熳的耳膜。
她看着大弟突然挣脱她的手,冲着停放“尸体“的堂屋“咚咚“磕头,额头在夯土地面上砸出闷响。
“是我们害了陈爸爸!“
大弟的嗓音嘶哑得不像个孩子,几乎发不出声音:“要不是我们...“
苏熳跑在后面,刚来看到大弟在磕头。
蹲下身,双手捧住大弟的脸。
孩子额头的血混着泥土糊在她掌心,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盛着令人心惊的绝望。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原著里这段描写——【反派在陈稷野葬礼上撞墙自尽,活着的是躯体】。
“听着!“
她猛地将孩子往怀里一带,肚子撞得生疼也顾不上,抱着跑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新社会没有灾星!“
苏熳压着声音,不容置疑。
小弟怯生生拽她衣角:“可是妈妈说...“
“你妈说的屁话!“苏熳扯过晾在院里的白毛巾,沾了灵泉水往大弟额头按。
血渍在雪白毛巾上晕开时,她突然发现孩子锁骨处有道陈年烫伤,形状像朵扭曲的花。
原著从没提过这个伤。
“谁再说你们是灾星——“她故意提高嗓门让堂屋的人都听见,“我就告他宣传封建迷信!“
毛巾擦过小弟糊满鼻涕的脸,立刻黑了一块,“你们爸爸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你们...“
“英雄?“大弟突然冷笑,这个表情出现在孩童脸上格外瘆人,“向明叔说,要不是为了救我们这两个拖油瓶,陈爸爸根本不会受伤。“
苏熳手一抖。
堂屋里,陈向明此刻应该抱着“尸体“痛哭流涕,她下意识望向堂屋。
透过攒动的人头,看见陈向明正用孝带拭泪,可那双眼睛——
干燥得像旱季的河床。
“放他娘的狗屁!“苏熳突然爆粗,惊得两个孩子都忘了哭。
她左右开弓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沾着血和泥的手拍在他们背上:“记住了!你们是英雄的孩子,是...是我苏熳的儿子!“
怀里的小身体僵住了。小弟的眼泪浸透她肩头的衣裳,大弟却突然挣扎起来:“你骗人!外婆说...“
“你外婆老糊涂!“苏熳抓起另一条毛巾,狠狠擤了下鼻子。
这动作太粗俗,逗得小弟“噗嗤“笑出声。“还有谁说过这话?列个名单出来!“
“舅妈说我们是扫把星...“
“表弟往我们床上泼尿!“
“向明叔说...“大弟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说我们克死了亲爸,现在又……“
苏熳猛地站起身,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响。这
声音太突兀,连满脸泪痕的小弟都呆住了。
“看什么看?“她红着耳根揉肚子,“肚子不能饿着不懂吗?“
说着从兜里摸出两颗水果糖——空间昨晚刚吐出来的稀罕货。
糖纸剥开的脆响中,她看见大弟喉结动了动。
“张嘴。“
小弟乖乖照做,大弟却别过脸:“妈说吃糖烂牙……“
“你妈还说你们是灾星呢!“苏熳直接捏住他下巴把糖塞进去。
指尖碰到孩子嘴唇时,发现上面全是干裂的口子。
堂屋里突然爆发一阵喧哗。
苏熳转头看见陈向明被人搀扶着出来,孝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露出里头簇新的的确良衬衫——这年头农民谁穿得起这个?
“嫂子...“他踉跄着扑来要握苏熳的手,却在看到她怀里两个孩子时明显顿了顿,“野哥的后事...“
“后你个头!“苏熳突然把糖纸砸在他脸上,“陈向明,你跟他们说孩子是灾星?“
满院哗然。
陈向明脸色变了变,突然捶胸顿足:“我是心疼野哥啊!要不是当年...“
“当年个屁!“苏熳感觉衣角被拽了拽,低头看见大弟惊恐的眼神。
她深吸口气,突然抬高声音:“各位乡亲做个见证!“说着从兜里掏出个红本本——今早刚从陈稷野枕头下摸到的《伤残军人证》。
“我男人是为一等功负的伤!“她啪地翻开内页,鲜红的公章在阳光下刺眼,“要真像某些人说的被孩子克了,国家能给他发这个?“
人群骚动起来。
陈向明伸手要抢证件,苏熳却突然转身,把两个孩子推到人前:“看看!英雄的孩子被说成灾星,饿得皮包骨头!“
她扯开大弟的衣领,那道烫伤疤彻底暴露在阳光下,“这伤怎么来的?嗯?“
死一般的寂静中,小弟突然“哇“地哭了:“是、是妈妈用火钳烫……“
“造孽啊!“村里最泼辣的刘婶子第一个冲上来,脱下外套裹住孩子,“走!婶子家蒸了馍馍...“
人群呼啦围上来。
苏熳被人潮挤到边缘,突然对上了陈向明的眼睛。
那双眼里翻涌的恶意让她浑身发冷,直到——
“妈。“
大弟不知何时挤回她身边,脏兮兮的小手攥住她三根手指,声音轻得像猫叫:“我...我能吃第二个糖吗?“
苏熳鼻子一酸。
她摸遍全身才想起糖给完了,正着急,忽然摸到兜里多了个油纸包——空间又偷偷吐东西了。
打开一看,是块枣泥酥,还冒着热气。
“吃!管够!“她掰开酥饼时,甜香引得周围孩子都望过来。
余光里,陈向明正阴着脸往院外走,而她分明看见,大弟盯着那道背影的眼神——
像头幼狼。
苏熳不由攥紧手。
大弟想提醒苏熳手劲大了,他痛!
忽然想起亲妈。
“疼个屁!”亲妈一听到喊疼一巴掌呼过来:“老娘天天出去挣工分养活你们,你们不帮忙就算了,老娘回来还要伺候你俩洗漱。你们怎么这么没有用,跟你们那个爹一样没有用。同一年参军,看看人家陈稷野,再看你们爸。人家都排长了,你们爸还是个小兵,真是没有用,连家属随军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