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的痉挛和窒息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埃利安紧绷的神经!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草席边,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也浑然不觉。看着凯恩瞬间变得青紫的脸、胸前迅速扩大的深色血污,以及那如同活蛇般沿着伤口边缘疯狂蔓延的紫色结晶,一股冰冷的恐慌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本就脆弱的理智!那结晶泛着幽冷的光,每蔓延一分,凯恩的呼吸就微弱一分,仿佛生命力正被无声地吞噬。
“书呆子!撑住!不准死!”埃利安低吼着,声音因恐惧而发颤。他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按住凯恩胸前那不断渗血的伤口,可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冷刺骨的紫色结晶边缘,一股强烈的湮灭寒意便顺着手指窜入体内,像数根冰针扎进骨髓,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同时,凯恩体内似乎有一股混乱的金色守护力量在顽强抵抗湮灭侵蚀,两股力量在他血肉中激烈冲突,让凯恩的身体如同被扔进高压电箱般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晶尘的血沫。
“祭司!老巫婆!滚进来!!快他妈救他!!”埃利安朝着门口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疯狂,连门口的守卫都被这暴怒的吼声惊得瑟缩了一下。
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蕾欧娜祭司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她显然一直守在附近。看到凯恩的危急状态,她清澈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骇,脚步不停,快步冲了进来。“按住他!别让他乱动!能量冲突会撕裂他的经脉!”她急促地对埃利安喊道,同时枯瘦的双手再次亮起那温暖的翠绿色光芒,光芒比之前治疗时强盛数倍,毫不犹豫地按向凯恩胸前的伤口!
翠绿的生命之光与伤口处弥漫的紫色湮灭气息、以及凯恩体内躁动的金色守护力量猛烈碰撞!三者接触的瞬间,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滋”声,空气中甚至泛起了淡淡的金紫色烟雾!蕾欧娜祭司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顺着皱纹滑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显然对抗这两股极端力量的冲突极其吃力!
“他的守护力量…在排斥我的治疗…又在疯狂抵抗湮灭…两股力量互相撕扯…冲突太激烈了!这样下去他会被自己的力量撕碎!”蕾欧娜祭司喘息着,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必须…必须先平息他体内力量的暴动!让它们暂时平衡!”
平息力量暴动?埃利安看着凯恩痛苦扭曲的脸,脑中一片混乱。他是个靠拳头和直觉吃饭的亡命徒,哪里懂什么魔法能量的平衡?可看着凯恩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突然,他猛地想起了在星辉研究所时,自己源力失控差点杀了凯恩的那次——当时凯恩就是让他“跟着呼吸节奏”,用最简单的方法稳住了他狂暴的力量!还有凯恩指尖那丝清凉的能量,短暂却有效地安抚了他的躁动!
“呼吸!书呆子!跟着我呼吸!”埃利安也顾不上什么节奏对错,他半跪在凯恩身边,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按在凯恩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刻意避开伤口区域),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凯恩冰冷得像冰块的手腕,强迫他感知自己的存在和生命律动。
“呼——吸——!用力吸气!”
“呼——吸——!慢慢呼气!”
埃利安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如同在训练场喊队列口号般,大声地、缓慢地引导着呼吸的节奏。他的胸腔随着呼喊剧烈起伏,发出粗重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呼哧”声,试图用自己强悍的生命律动去锚定凯恩即将溃散的意识。这方法笨拙得可笑,甚至有些滑稽,可在这生死关头,却成了唯一的稻草。
奇迹般地,这方法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效果!或许是埃利安那充满力量和存在感的呼吸节奏形成了一种稳定的锚点,或许是凯恩潜意识里对埃利安声音的熟悉和信任,他剧烈痉挛的身体竟然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应——那混乱急促的喘息,不再是毫无规律的抽搐,而是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尝试着去跟随埃利安那粗犷的节奏,胸膛的起伏渐渐有了一丝平稳的迹象。
与此同时,蕾欧娜祭司掌心的翠绿光芒也终于抓住这短暂的平衡间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凯恩的伤口,如同温柔的藤蔓缠绕住狂暴的能量,温和地梳理着凯恩体内乱窜的守护力量,并针对性地压制着伤口处蠢蠢欲动的湮灭结晶。三种力量在翠绿色光芒的调和下,终于不再是纯粹的冲突,而是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制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埃利安的嗓子已经喊得嘶哑冒烟,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和额发,顺着下巴滴落在凯恩苍白的脸上。凯恩身体的颤抖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四肢不再抽搐,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微弱但平稳,青紫的脸色褪去些许,重新恢复了苍白。胸前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可怖,但那如同毒蛇般蔓延的紫色结晶被暂时遏制住了,渗出的血液也从带着晶尘的暗紫色,变成了相对正常的金红色。
蕾欧娜祭司缓缓收回双手,掌心的翠绿光芒如同潮水般散去。她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身后的木桌才勉强站稳,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刚才的救治消耗了她巨大的精力。她看着埃利安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凯恩的眼睛,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赞许,声音沙哑地说:“你…做得很好。有时候,最原始的生命连接,比复杂的魔法更有效。”
埃利安没有理会她的评价,他只是长长地、无声地松了口气,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瞬间脱力,瘫坐在草席旁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着凯恩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痛苦扭曲的脸,感受着他手腕上传来的微弱脉搏,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妈的,照顾这书呆子比在研究所硬撼十个构装体还累!
木门再次被“吱呀”推开,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眼神坚毅如礁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和门口守卫类似的鞣制皮甲,只是甲胄上镶嵌着几颗打磨过的海螺壳作为装饰,腰间挂着一柄镶嵌着鲨鱼牙齿的弯刀,刀鞘磨损严重却保养得很干净,显然是镇上的武装头领或护卫队长。他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浑身散发着凶悍气息的埃利安,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然后才转向蕾欧娜祭司,恭敬地弯腰行礼:“祭司大人,镇民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他们已经聚集在镇子中心的广场上,点燃了篝火,要求…要求立即处置这两个带来灾厄的异乡人。风暴季快到了,他们害怕海神会因为这两个‘不祥之人’再次降怒,像去年那样带走我们的亲人。”
蕾欧娜祭司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沉痛。她转向埃利安,声音低沉地解释:“风暴季是海歌镇最危险的时期。每年这个时候,海上都会掀起能掀翻巨轮的狂涛,深渊里的魔物也会随着潮汐靠近海岸。去年的风暴…异常猛烈,卷走了我们三分之一的男人,包括很多孩子的父亲和妻子的丈夫。”她的目光掠过埃利安,带着一丝恳求,“镇民们的恐惧,不仅仅是迷信,更是根植于失去亲人的伤痛和对无情大海的敬畏。他们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平息怒火’的仪式。”
她说着,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用粗糙陶罐盛着的药膏。药膏呈深绿色,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和淡淡的油脂香气。她将药罐递给埃利安:“这是用‘深海茴香’和‘巨鲸脂’熬制的药膏,对撕裂伤和能量灼伤有些帮助,能促进伤口愈合。你帮他换换绷带吧,旧绷带已经被湮灭能量污染了。至于湮灭的诅咒…”她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我只能暂时压制它的蔓延,无法根除。那是源自星核碎片的熵蚀之力,除非找到‘星之心’的净化力量,否则它会像跗骨之蛆,一点点吞噬他的生命力。”
埃利安沉默地接过药罐,入手温热粘稠,草药的气息虽然刺鼻,却意外地让人安心。他拧开罐盖,用手指蘸了一点药膏,感受着它的质地,然后看向凯恩胸前那道被紫色结晶侵蚀的伤口,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剧痛、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臂,心中烦躁如同被猫爪挠过。囚徒般的处境,凯恩随时可能恶化的伤势,还有那该死的湮灭诅咒和自己体内随时可能爆炸的源力…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恨不得一拳砸穿这简陋的木屋。
“我们需要离开。”埃利安嘶哑地说,声音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坚定。留在这里,不仅是坐以待毙,更是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中,这不是他的风格。
“在风暴平息、弄清楚‘星语’的指引之前,你们不能离开。”蕾欧娜祭司的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海歌镇外的海域布满了暗礁和隐形漩涡,没有熟悉海况的渔民指引,你们的船只会瞬间被撕碎。而且,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无论是他的诅咒还是你的源力反噬,都需要持续的治疗和休养,强行出海只会死得更快。”她走到门口,对那个武装头领低声吩咐了几句,似乎是让他加强守卫,同时想办法安抚广场上的镇民,不要让情绪进一步失控。
头领领命而去,临走前还警惕地看了埃利安一眼,眼神里的敌意毫不掩饰。蕾欧娜祭司则走到埃利安身边,从她那灰色的亚麻长袍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巧的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枚骨雕的吊坠。材质像是某种大型海兽的牙齿或指骨,被打磨得光滑温润,呈现出细腻的象牙白质感,边缘处因常年佩戴而泛着淡淡的包浆。吊坠被雕刻成一只抽象、简约却充满力量感的龙形海兽,它的身体蜿蜒盘旋,首尾相接,缠绕着一根象征海神权柄的三叉戟图案,线条古朴粗犷,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拿着这个。”蕾欧娜祭司将骨雕吊坠轻轻放在埃利安摊开的掌心,她的手指枯瘦却温暖,“这是我们海歌镇的‘深海龙父’信物,也是古老传承的一部分。传说深海龙父是海神格劳科斯的坐骑,能安抚狂躁的海洋之力,驱散深渊的阴影。它或许…或许对你体内那混乱的龙血和狂暴源力,也能有些微的安抚作用。”她的目光落在埃利安手臂上尚未完全褪去的鳞片痕迹上,眼神复杂,“贴身戴着,不要离身。它或许不能根除你的隐患,却能在你失控边缘时,给你一丝清明。”
骨雕入手温润微凉,并没有任何明显的能量波动,更像是一件普通的护身符。但奇怪的是,当埃利安的手指完全握住它的瞬间,体内那如同岩浆般时刻灼烧、蠢蠢欲动的源力,似乎真的…平复了一丝?那种感觉很微弱,如同滚烫的烙铁被投入微凉的泉水,虽然只是一瞬的错觉,却让他紧绷的神经和暴躁的心绪莫名地安定了一分,连左臂的剧痛都似乎减轻了些许。
埃利安握紧了那枚骨雕吊坠,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些许。他抬头看向蕾欧娜祭司,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你之前说的‘星语的呼唤’…到底是什么?它和我们身上的诅咒、和星核碎片有什么关系?”
老祭司的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海天交界处,那里乌云密布,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隐约传来。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海歌镇的先祖,曾是第三纪元精灵海军的盟友,负责守护这片海域的航线和秘密。我们世代传承着一份古老的海图,指向一处沉入海底的精灵遗迹——那是精灵们研究星核能量的前哨站。同时,我们还守护着一块‘星语’符文的拓片,据说是从遗迹中带出来的,上面刻着关于星核碎片和湮灭能量的秘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最近一个月,那块拓片一直很不稳定,会发出微弱的光芒和热量。而就在你们被风暴冲上岸的那天清晨,它的光芒…亮得如同星辰,上面的符文甚至开始自行流转,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这绝非巧合。风暴、深渊魔物的出现、你们身上的诅咒和力量…还有突然苏醒的‘星语’拓片…古老的预言正在应验,湮灭的阴影正在再次笼罩这片大海。”
精灵遗迹?星语符文拓片?埃利安心中猛地一动,想起了在研究所里,凯恩曾推测那块失窃的符文石板可能是“地图”或“钥匙”。难道海歌镇守护的这两样东西,就是找到真正石板的关键?甚至可能是解开湮灭诅咒的希望?
“拓片在哪?我要看看!”埃利安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在镇子的祭坛下,由海神之力和历代祭司的血脉力量共同守护,寻常人无法靠近。”蕾欧娜祭司没有隐瞒,“等这场风暴平息,镇民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会带你们去看。但现在…”她指了指门外,那里隐约传来再次高涨起来的、愤怒的呼喊声,夹杂着敲锣和跺脚的声音,“你们需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镇民们需要一个交代,一个能让他们相信‘灾厄已除’的仪式。明天日落时分,就是我们海歌镇传统的‘风暴祭祀’,那是祈求海神平息怒火、保佑出海平安的重要仪式。届时,所有质疑的声音都必须平息,无论是用何种方式。”
交代?埃利安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无非是要他们当祭祀的祭品,或者用某种方式证明自己“无害”,否则就会被愤怒的镇民撕碎。他握紧了手中的骨雕吊坠,感受着那微弱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是为了凯恩的伤能得到治疗,还是为了那可能解开所有谜团的“星语”线索,他们都必须活下去,必须撑过明天的风暴祭祀。
他低头看向草席上呼吸平稳了些的凯恩,又看了看手中的药膏,沉默地拧开罐盖,用粗糙的手指蘸取药膏,小心翼翼地解开凯恩胸前的旧绷带。动作依旧笨拙,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紫色的结晶在药膏接触的瞬间微微收缩,似乎在畏惧那草药的气息,这让埃利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烧死他们”的怒吼,如同潮水般拍打着木屋的墙壁。埃利安抬起头,望向门口那两个如同门神般矗立的守卫,又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空,握紧了手中的骨雕吊坠。明天的风暴祭祀…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他必须在那之前恢复足够的力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护住自己和这个麻烦的书呆子。
夜色渐深,海歌镇的篝火在广场上熊熊燃烧,映照着镇民们愤怒而恐惧的脸。而简陋的木屋内,埃利安守着昏迷的凯恩,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感受着体内暂时平复的源力和掌心骨雕的微凉,眼神在黑暗中变得愈发锐利,如同潜伏在暗处的孤狼,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