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菟蜷缩在锦被里,脑袋烧的发晕。在碧潭老家的时候,她就染上了风寒。本来身体又没好全,自打来了京城,也是一直奔波。
她一直用意志力强撑,可白天刚泡了冷水,又拖着病体和陈莹莹对峙了那么久。
到了晚上,人再也熬不住了,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床上,迷迷瞪瞪的,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
慕容砚舟借着廊下微弱的光,轻易地避开了方府散漫的守夜的人。
他没想过又来的,慕容砚舟手停在窗棂上不敢动。
嗯,他只是好奇。
额,不对,路过。
他就是纯纯路过,朋友一场打个招呼怎么了?
京城贵女他见得多了,或端庄娴雅,或娇媚可人,唯有这个“方知春”,像一株生在悬崖边的荆棘花,明明处境艰难,眼神里却藏着不驯与一股狠劲儿。
语宁很气愤,说她那个讨厌的二表姐故意推人下水。他偷偷嗤笑了一声,心里揣摩道:大概又是这小骗子自己跳下去栽赃陷害的。
他本不该来,可听语宁说她落水后脸色十分苍白,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却挥之不去。
慕容砚舟在心里反复提醒了自己很多次,和他无关的闲事要少管,结果不知不觉人又站到窗子前面了。
屋子里还点着灯呢,应该是没睡吧。慕容砚舟心道。
对,是语宁不放心,他这个做哥哥的替妹妹来瞧一眼好了。省的语宁总喋喋不休,吵的他头疼。
他轻轻晃了晃树枝,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可是屋子里的人没有任何的反应。
怎么回事?明明上次也是这样的,发出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屋子里那只小兔子就自己伸出头来看了。
慕容砚舟手指在窗棂上轻轻一划,内里的插销便无声弹开。慕容砚舟轻巧的翻了进去,结果没看见有人。
没人?
“唔——”
他听见一阵喘息的声音,纠结了半天,终于向里面看了一眼。
昏黄的烛光下,小骗子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唇瓣干裂,缩在被子里人一直在颤抖。
这是发烧了?怎么屋子里连个守夜的人也没有,方府的丫鬟都是怎么当差的?
连这点照顾主子的小事都做不好?
叫你老是骗人,好了吧,今天自食恶果了。慕容砚舟趁着眼前人睡着,恶趣味的捏了几下她的脸撒气。
“唔——”
床上的小骗子一直在痛苦的呻吟。
这景象,与他记忆中那个在方家主君面前冷静自若、甚至带着点狡黠锋芒的少女判若两人。
一种陌生的、近乎怜惜的情绪,悄然爬上了慕容砚舟的心。
他慢慢的走近,右手下意识地探向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瞬间紧锁。
病了?
他总不能丢下病人不管吧。
从没照顾过人的大少爷急得在床前转了一圈,又听见那人支支吾吾的说道:
“冷……好冷……”
李菟无意识地呓语,身体在被子下微微发抖。
下一刻,她又痛苦地拧紧眉头。
“……别抢走……我的……”
“你说什么?”慕容砚舟的手一顿。“……抢走?”
他低声重复,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她在恐惧什么?
她是一个人在老家长大的,害怕也正常。想到这里,慕容砚舟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
目光扫过床头的铜盆和搭着的干净的毛巾。他不再犹豫,转身去外间寻了凉水。
慕容砚舟拧干冰凉的毛巾,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温凉的触感带来一丝慰藉,李菟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似乎平缓了一瞬。
慕容砚舟的心头莫名一松,他索性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借着微弱的光,托着他的头静静地看着她。
小骗子身体眼下已经停止颤抖,看样子是进入了昏昏的沉睡。
慕容砚舟静静的看着那张精致小巧的脸,看样子应该是个娇弱貌美的京城贵女,怎么手上劲那么大。
他看看小骗子的手,又下意识摸了摸上次被小骗子拉过的手腕,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第一次看见小骗子的时候,她一个人顽强的从火场中跑了出来。
他替姐姐去碧潭乡调查一桩旧案的,没想到还能撞见这样一个人。
“唔——”
“……姐姐……”
慕容砚舟俯下身子,小心的听着小骗子的呓语,怎么她也在想姐姐?叫哪个姐姐?
第二次再见的时候,是在家中府里。他一个人出来躲清闲,就在与水榭一墙之隔的假山上面。
简单来说,他目睹了那日的全过程。
他老远就看见小骗子和一个女的走过来,小骗子身上那件月白色的衣服真好看。
不过,她不是说她叫李菟,怎么又成了方家三小姐方知春了?
算了,她一个人在乡下长大,不敢说真名也很正常。
话又说回来,她穿着这身衣服,显得她人更好看了。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微微蹙了蹙眉,就是会不会穿的太少了,天冷冻着了怎么办?
那个女的没说几句就溜走了,独留小骗子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个女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果不其然,小骗子还没等她多久,假山后面钻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王二郎。搞不好就是和那个女的串通好的。
小骗子也真是的,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人骗了?
又是这个老色鬼,看见王二郎就烦,今天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咻——”的一下就跳到了墙上,等等,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小骗子就直接把人摔进了池塘里。
小骗子真厉害。
想到这里,他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太棒了,池塘里的淤泥还没来得及清除,够这个家伙好好喝一壶了。
徒手就把这个老色鬼丢进水里,这果然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唔——”
床上的李菟忽然又呻吟了一声,慕容砚舟焦急的察看了一下,还好,就是毛巾有些发热了。
那,要不要换呢?
慕容砚舟思考了一下,决定打湿毛巾换一下。
嗯,人好多了。
慕容砚舟耐心地为她一直更换额上的毛巾,动作越来越自然,只是偶尔触碰到她的脸颊。
夜更深了,小骗子的体温似乎终于有下降的趋势,呼吸也渐渐平稳绵长。
慕容砚舟知道,他该走了。
他轻轻起身,收回了放在她额头上的毛巾。然而,就在他转身即将离开的一刹那——
一只滚烫的小手,无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腕!